许是那句话本身就骇人,许是方卿铭讲述的语气带着低沉,许是她本身就带着恐惧,即便是听笑话也能从中听出刀剑轰鸣......总之,在方卿铭那句话落地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的眼睛紧紧埋在了臂弯里。
盖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可是那句话却依然稳稳固固地钻进了脑子里。
容氏的眼睛。
容氏的眼睛。
容氏的眼睛。
........
眼睛。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父亲的盲眼。那个松垮的眼皮,缺失了眼球的框架,父亲的眼睛,是被活活的挖出来的。
她从来不知道父亲为何眼盲,想着大概是生病,大概是意外,大概旁的,从来没有想过,是被挖出来的。她见过瞎子,去的地方多,似乎每个地方都会有算命的瞎子,瘦,哆嗦着一双干柴树皮一样的手,用那双皱皮的手给人摸骨算命,眼白翻起,从来定不准方向,手里拿着一杆细长的竹竿,敲敲打打地沿着路边的墙根走。看着可怜极了。
可是他们有眼球,他们闭眼的时候眼皮是充盈饱满的,那两只眼球即便无用,不可视人,但是也好好的待在原本应该在的地方。是个齐全的人。
就像哑巴还有舌头,瘸子还有两条腿,聋子的耳朵也长得好好,都是齐齐整整的人。
父亲从来不用木棍。他脸上系着布条,走路的时候从来不低头,却能准确的避过每一个水潭每一趟马车每一个追逐跑闹的孩子,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瞎子,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需要搀扶。
但是父亲是个不完整的人。他少了眼睛。
他的眼睛,被别人夺走了。
而那些夺走父亲眼睛的人,现在杀了父亲和母亲。现在,那些人要来挖她的眼睛了。
可是要眼睛做什么呢?是自己没有眼睛,所以才要去抢别人的眼睛吗?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容氏呢?
为什么偏偏是父亲呢?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
“......为什么?”
她躲在斗篷中问出声来。
方卿铭的声音隔着厚实的布料传进她的耳中:“他们需要容氏的眼睛,去找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什么是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说,鬼。”
方卿铭看到对面角落的斗篷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他继续道:“不过,我观察你眼下情形,你大概对此一无所知。”
那斗篷哆嗦的厉害:“......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方卿铭相信:“我知道。在你还没有能够看到那些寻常人见不到的东西的时候,你自然一无所知。”
“......”这句话说起来绕口,听着也叫一个八岁的女孩子听着费劲,她着实隔了好一会才继续发出来声音,“我见到了那些东西,难道就会对这今日的一切都明白过来吗?”
方卿铭没有十成把握,只有方卿和给他的七成,他说:“大约如此。到那个时候,你会自己明白一些,然后,会有别人再告诉一些。加起来,那大概就是真相的大概。”
她问方卿铭:“这个别人,是不是你?”
方卿铭回答:“不是,是我的弟弟。也就是如今我要你去见的人。”
斗篷传来声音:“......他会要走我的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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