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容小龙脸上的表情,要比当时的自己淡定一些。除了他脸上挂着泪,哭的眼尾发红之外,但这又不是因为这个回答导致的。他并没有如当年的自己那样目瞪口呆,甚至跳起来。
他只说:“.....我以为,至少得是蚂蚁?”
......
这不是巧了?
当年徐长生不服气:“为什么不能是蚂蚁?”
容安讽刺他无知。回他的态度也怼人的成分。
反观如今徐长生,格外春风化雨,和蔼可亲,极其想要在容小龙面前建立良好印象。
“蚂蚁啊,蚂蚁比蚜虫聪明。聪明在哪里知道吗?”
徐长生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一脸期待,若是这个时候容小龙点头,岂不是会令他失望?
容小龙善良。于是摇头。
徐长生眼睛亮晶晶的:“蚂蚁聪明啊。蚂蚁想吃甜的,可是这甜的东西不多啊。但是蚜虫吧,会变出甜的东西。所以蚂蚁就会有意的去养蚜虫。每天赶着一群蚜虫去吃花吃叶子吃果子,然后让蚜虫吐出来甜甜的蜜水给蚂蚁吃......这么一说,这蚂蚁是不是比蚜虫聪明?”
容小龙点头。
徐长生露出一个‘那就对了’的表情,说:“那当官的也比百姓聪明些。”
行吧。
容小龙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这个回答。
徐长生观察当下情形,觉得很是不错:容小龙不哭了,周围正好也没人,清清静静的。容小龙也正好喝了了药,屋中的熏香已经燃尽了,若有若无的花香混杂了一些药味,倒是也不恼人。还显得风雅。
至于为什么风雅他是不晓得。反正容安是这样说的。他说药气好闻,雅致。
行吧。
徐长生寻思着,口蜜腹剑虽然不算是什么好词,但是到底这口里有蜜,可能说的话都带甜。
于是他去把那盏蜜饯取了端到容小龙床榻边。和容小龙一人一口吃了起来。
容小龙吃东西挺秀气。徐长生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心事重重的缘故,还想着果然是容家的,吃东西小口小口的,跟容安一样慢吞吞和讲究。
徐长生看吞了好几枚果子,觉得齁甜齁甜了。他寻思着要是再不开口,他就要被甜齁了。
“容少侠?”
容小龙抬眼看他。
朱成良在坐在容小龙旁边,对容小龙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有事。鬼鬼祟祟的,黄鼠狼给......”
朱成良没说完,顺嘴说了一半觉得不像话。咽回去了。
他斜眼盯着徐长生:“我倒要听听,他过来干嘛的?”
徐长生表情扭捏,可是学不会读书人那种绕弯子或者委婉的说话之道,所以虽然扭着一张脸,依然直来直去的叫容小龙听得干脆:“容少侠,要不要考虑与我结伴呢?”
容小龙头一歪,脸上适当的露出一丝困惑:“结伴?”
徐长生点头:“结伴呀。你是容氏的后人,比起我师父来说,又年轻脾气又好......容氏的血债是我师父,也就是你的本家的长辈到死都惦记的......咱俩一起去清了这血债,我死了也好有脸去面对我师父啊。”
容小龙一愣:“血债?”
他听了徐长生刚刚的话,好像才反应过来,这徐长生的背负的血债,其实他家的。是容氏的。徐长生只是在履行自己作为徒弟任务,在完成师父容安的遗言。
他只是在恪守自己的承诺。
他承诺的时候,他和容安都以为容家已经没有人了。所以即便容安死不瞑目,也还是无可奈克地把这件事情托福给了徐长生。
这件事情,容小龙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似乎那个血债,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了一样。
他哭,他累,他心碎,甚至是他刚刚做的决定,其实都是为了自己。他决定面对自己的命运,却也没想过,要把徐长生的血债接过来。
徐长生无法解读容小龙当下的发愣。
他只以为容小龙不愿意。
他有些泄气。当然了,容小龙要是拒绝也不算什么。他一个江湖碌碌之辈,人家是个江湖新秀,连方大人,丐帮的薛长老和赵家的小公子都和他关系不错。闯江湖的第一战多重要啊。岂能浪费在他身上?何况徐长生也不想容小龙长大后和他一样平庸无名。
但是他平庸也是无奈之举。他若是动静太大,被不予楼知道,别说一个徐长生了,一百个徐长生都不够不予楼剁成肉酱的。所以每一次他清理完一个血债,都好好的处理现场,毁尸灭迹。
千防万备,都不是为了官府,而是冲着不予楼。
徐长生每一次都要提心吊胆好久。生怕惊动不予楼。结果不予楼好像不在乎?真是迷惑?到底是不在乎还是按兵不动偷偷观察,徐长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去套路分析对方的心思。
只能继续低调低调再低调。
若是别的人观察容小龙的第一反应,要么就是知趣接受,不动声色地转移个话题把这事过了,要么就是再接再厉,再努力一把。
徐长生不会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于是只能再接再厉。
“血债。容少侠,如今凤台童子当街猝死,必然引发江湖和朝堂喧哗......当然,容少侠并非是故意如此。可是不予楼却不会这么认为。不予楼联系贺兰愿失踪,联系那位......再联系旁的被徐某人处理的血债......会如何想呢?会不会想,这就是同一个人,给不予楼的警示呢?”
这么一想,还真是糟糕和麻烦。再一想,这糟糕和麻烦是徐长生给铺垫的,就更脸红了。
徐长生憋红了一张脸:“还有那个不予楼的主人贺兰予......他这个人,连我师父说起来,都觉得心惊肉跳。”
容小龙听了后皱眉:“容安前辈.....和贺兰予打过交道?”
徐长生点头:“我师父年轻时候和他周旋很久......这份血债,也其实经历了很久。贺兰予也是血债之一,而且是最头疼的。我师父在他那边吃了大亏。好久才恢复过来。我师父说,贺兰予是个疯子,在疯子眼里,没有人命这回事。”
容安年轻时候就遇到贺兰予。这描述中的贺兰予,简直就像他之前遇到的临安。他在想想朱成良描述中的贺兰予。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判若两人?时光能令人判若两人吗?若是这样,难道等临安年老,也会贺兰予那样平和?
这不可能。
除非临安也是长生者。否则他老了,只会走路驼背喘气,一笑牙都要掉,鱼尾纹深地能夹死人。根本不可能有贺兰予那样明媚和煦的笑容和充满期待的光芒。
那样的笑容和光芒,只属于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