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肉身?”
他终于想起来该问候一下名讳:“你是谁?”
老者似乎终于等到这个问题,他的冷哼才迟迟发出:“你可听过容氏?”
徐长安怎么可能没听过?
他就是在南齐与南顺的战场上逃脱的。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他已经距离往事很远,可以安心地把这一切连同灭国的南顺归属到前尘中了。
南顺皇室已经沦陷火海不复存在。而在这之前,南顺的国师容氏也随着族长容白的失踪而彻底翻身无望。容氏被赶尽杀绝,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多年过往之后,居然在这个诡异的时候,再次听闻容氏大名。
老者看他神情,已经猜到一二,他于是继续道:“你知道容氏有什么本领?”
他还是结结巴巴:“占卜......通神......”
老者哈哈大笑,笑声惊飞了沉睡的鸟雀。头顶忽然响起的羽翅扑棱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老者笑声洪亮,连绵不绝,就算是噤了声,依然能够感受到回音。
老者住了笑,转头看他,目光炯炯:“不对,容氏指路人的本领,是亡灵再生。”
叙述到这里。徐长生看到了月小鱼越发诡异的脸色。刚刚的平静和轻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便就是她越发急促的呼吸。
徐长生不知道如何安抚她。他犹豫一番,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被他以亡灵再生术救了下来。然后他就成了我的师父。给我改名叫徐长生。”
徐长生看自己的手:“我还是这幅肉身。师父说,我寿命未尽,时间又好。所以能用肉身复活。”
不仅如此,他还能长大,他会老,知冷知热,一日三餐还要吃喝,冷了会冻,热了会出汗,困了要睡觉。他爬山过河,也会被锋利的草叶和石头划破手指脚踝,他就是个常人。
月小鱼问:“你,你长生不老吗?像,像那个贺兰愿?”
徐长生摇头:“我只有这个名字能联系到长生二字。我不能的。我寿命到了,就会死的。被人杀了,也会死的。”
对此,月小鱼说:“真好。”
月小鱼道:“我也想长大,我也想变老,我也想疼了就哭,困了就睡,我也想遇到喜欢的人就心动,我也想.......我真的想.......”
她不觉落泪。肩膀耸动的厉害。
卫华远远看去,以为是徐长生气哭了她。
他犹豫半晌,还是没有过去打探虚实。
大概重要原因是因为徐长生的一副憨厚相。
憨厚的徐长生面对月小鱼再一次的落泪感到生无可恋。你这话......应该讲给刚刚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听啊.....那小公子,一看就会哄人。你在这哭,不是浪费泪珠子吗?
简直.....简直对牛弹琴。
他浑然不觉得自己被当成牛有什么不好。
牛多好,朴实,能干,吃的是草,挤的是奶。牛多好啊。
他还不吃草呢,他要吃肉,吃鱼,还不能下奶。比牛没用多了。
徐长生等了一会。见她还是哭个没完。再哭下去,雨都要停了......
徐长生决定自己继续说下去。
于是说下去。
“我问我师父救我的原因。我也傻的很,真以为我师父是江湖大侠那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者是什么不忍见死不救之类的......结果根本不是。”
容安是既没有拔刀相助也没有见死相救,相反,他是远远一边直接等到徐长生死透了才过去的。那些土匪还要找棍绳拖走野猪,着实很耽误时间。容安又磨蹭,等到了徐长生面前,人都凉透了。
那也不要紧。
相反,死了更方便,活着去救,还不一定能救活呢。反而遭罪。
容安很是如此想当然。
徐长生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容安的做法,对自己来说,到底算不算是救命恩人的举动呢?
但是不管徐长生怎么想,容安却理直气壮,从此就以救命恩人自居了起来。
从此徐长生不再随意定价,他要抓野味卖钱,赚的钱要供着容安吃穿,容安一把年纪,要住上房,要吃好喝好,要日日烫脚,睡觉不能有光透进来,连卧榻的床的软硬,都要求满满。
容安将就不来。
容安和他讲,他可是国师家族出身,从小就睡的绸缎,吃饭用金碗银勺,弹丸都是珍珠。
容安脾气还大。
徐长生嘀咕一句:今日不同往日。
他就拿脚踹。
总之,十分难伺候。
可是能如何呢?那是救命恩人。
于是当供了个祖宗。
容安一开始不打算让他叫自己师父。他觉得徐长生长得上不得台面。五大三粗的,大字不识一个,让他叫一声师父,他知道师父两个字有多少比划吗?
还师父。
叫别的!
他笨,想不出别的称呼,也叫不出口什么容大爷,容安也不需他提自己的姓。
只能叫喂。
一声‘喂’气的容安几乎仰倒。
无可奈何,那干脆叫师父。
于是就叫师父。
叫了师父,容安就略微表示。
他教徐长生杀人。
他恨铁不成钢:“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你战场上杀人的时候你手软过吗?你杀野猪野狗的时候怎么没有不敢了?不都是杀!?”
容安甩他头。
又恨一句:“记住了。他们不是人。他们不是人!”
徐长生又嘀咕:“不是人,难道是鬼啊?”
容安恨得咬牙:“连鬼都不如!他们是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