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再慢也有终点。
城门还没开,守门的官兵告诉小龙少侠,稍等会。快到时辰了。
于是小龙少侠稍等。
等着出城的百姓不少,容小龙混在其中并不太惹人注意。当然不惹人注意。他特意换了之前来的时候的粗布短褂,把陌白衣送的衣裳和靴子包括杜衡的疏影剑都放到了马背上,然后他在等城门开的时候守门官兵和他闲聊,他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替我家少爷跑腿来着……什么东西?不知道。大概是酒和火腿。”
守门官兵当然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掐点来着,要开城门了。
说稍等,真的是稍等。一盏茶的功夫没到。小龙少侠想,这官差哥哥真实诚。
陌白衣在城门口停住了。杜衡也停住了。
小龙少侠继续走,走了一段确定不会被人注意才装歇脚停了下来。他现在已经很会注意自己的行为,努力不要被人误会和注意到。
过了一会杜衡就过来了。小龙少侠问:“陌白衣说了什么?”
杜衡摇头:“什么都没说。”
小龙少侠也再没说什么。
于是转身,身后陌白衣的声音传来:“明儿见!”
杜衡身形顿了顿,回头,抱拳回礼,这一次,陌白衣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看着杜衡和容小龙的身影渐渐远去。
这一次他们都知道,再也没有明天,也不会有再见。
他们也不是在明天到达的金陵。小龙少侠换回了那身青衣皂靴的小少侠打扮,连同那把疏影剑,也好好同同款布料好好裹好。
路过平安县的时候停了半天,杜衡说想要祭奠一下自己的朋友,于是他们到了墨染的埋骨之地,特意带了一些水果和一壶茶。本来他想买壶酒。杜衡说茶就好。于是就带了茶。
坟墓很新,新土,新碑,新鲜的刻痕。大概是因为平安县令并不知道所葬之人的名字,于是只刻了一个墓字。
荒草也没有来得及长出来,周围还有几堆灰,灰烬中还能看到未烧净的纸钱。小龙少侠折了几根茅草扎成扫帚清理了一下周围,才将水果和茶水摆上。
旁边也有一些供品,很都是简单的茶果,但是并不是同一个人放的。
人死了,还是有人记得的。
“他们就这样把他埋在这里。”
他以为自己会哭,结果没有。只剩下愤愤不平胸口酸涩的一股气。小龙少侠捧了几捧土把坟头压实,陌白衣说墨染的故乡在北魏,隔着滔滔江水的隔相江,他是再也回不去了。大概只能在这里。
“等我把疏影剑送回去,我就为他刻个碑,人死了也得有个名字,也得让人家知道这里葬的是谁。”
杜衡说:“多谢,我替墨染谢谢你。”
杜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等容小龙反应过来不对劲扭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杜衡有流泪之态。
他对着刻着那个无名的墓碑,想要触碰,他只维持一个触碰的姿势。
他无法流泪。
小龙少侠想起自己每一次哭的时候杜衡无奈而又温柔的安慰。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很想哭呢?哭自己的孤独和无助,哭自己死的凄凉,哭自己无愧于心却落得如此下场。那最后的一丝执念,到底是为了谁?
小龙少侠把头别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有掉眼泪。没人为自己哭,那就自己为自己哭;没人替他做完最后的事情,那就由我来。
小龙少侠刚才清理灰烬的时候摸了一下,发现那灰烬是冷的,可是很新,而且有好几堆,都是同一个材质的纸张折成的,证明其中有几堆灰烬是同一个人烧的。
他在坟前坐了一会,他本来想待久一点,但是有人来了。
来了好几个人,带着扫墓祭拜需要的东西。他们也看到了他留下的东西和仍有余温的茶水。轻声的交谈传到了躲在一旁的小龙少侠耳朵里。
“来人看来也是来祭拜的。估计刚走。”
说这话的是个老先生,一身儒生打扮,说话的语气让人觉得他和蔼又亲切。
“这地方偏僻,也难为能找得到。”
也是个老人,白发,神情严肃,眼睛细长,看不出喜怒。那个老人看起来身体并不好,无法久站,坐在随行的人带来的交杌上静默很久。站起的时候扶着膝盖,看来非常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