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身份康嬷嬷知道。我本是早该死了的人,这些年我就像是个贼,偷了别人的日子,尽管老爷太太都对我好,可是我不能就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有我这样的亲娘只会害了孩子。她现在恨我怨我,我都能忍着,将来一天她能明白我的苦心。”韩姨娘颤抖着深处书去想摸摸徽之的脸,可是她的手伸到半空还是收回去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怎么写字还成了大罪,姨奶奶别伤心了,老天都看着呢,姑娘是个懂事的,她一会会明白你的苦心的。”康嬷嬷嘀咕着,劝着韩姨娘走了。
等着徽之一觉醒来,她发觉家里的气氛变了。轻声的呼唤着奶娘,李嬷嬷忙着进来,她手上拿着件月白色的衣裳愁眉苦脸的说:“宫里传来信儿,皇后娘娘薨逝了。姑娘换上素服吧。老爷子叫人传话回来这些日子不能回来了,老爷也进宫去了。”
皇后难产薨逝,留下个小男孩,这便是后来被自己那群如狼似虎的弟弟们逼得走投无路的倒霉太子了。没娘的孩子可怜啊!徽之心里为了胤礽的命运叹息一声,起身换了衣服。
等着她去明月的房里的时候,发现家里的下人们正忙着把刚贴好的新的春联,斗方什么的都给拿白纸糊上,屋子里面鲜艳的陈设都也都一样样的换下来。等着进了明月的房里,她已经头上已经换了素白的银和象牙的首饰,正和韩姨娘商量着:“过年预备的东西都齐全了,看样子今年是不用请人喝酒了。那些要送的礼物就先预备出来,悄无声息的送了。那些小戏什么也免了吧。把拿出来的酒再放回去。”
“我已经叫人把定好的梅花什么的都退了,换成水仙。家里下人们的新年衣裳都换了颜色。”韩姨娘说着看见徽之进来,她一顿躲闪着徽之的眼光对着明月说:“我还有些别的事情,先告退了。”
“你站住!”徽之不管不顾的叫住要走的韩姨娘,明月没想到徽之如此,顿时沉下脸喝道:“你疯了这么对你姨娘说话!”
“我没疯,我就是有个问题想问问她。韩姨娘知书识礼的,我想请教姨娘额问题,左传郑伯政段于鄢,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我是哪里得罪了姨娘——”徽之咄咄逼人盯着韩姨娘的眼睛,逼问着她。
跟着徽之过来的丫头见着情势不对,一起上来要把徽之拉走,明月一脸担心,忙着呵斥女儿:“真是疯魔了,你阿玛可是回来了,仔细着他回来知道了打你!”韩姨娘躲闪着徽之的眼神,徽之却是步步紧逼。
正僵持着,忽然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好了,咱们家老爷子被皇上迁怒,获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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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之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康嬷嬷端着一盆炭进来往火盆里面添加着炭火:“姑娘冷了,外面已经下雪了。”瑚柱不知为什么被关起来,整个家里的气氛都降到了冰点以下。明月和老太太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遣散了家里大多数的下人,现在徽之身边服侍的丫头都走了,只剩下了李嬷嬷和康嬷嬷还在。以前康嬷嬷手下也是十个小丫头,五六个婆子,可是现在连着添炭火都要自己动手了。
徽之扔下裹在身上的斗篷上来帮着康嬷嬷添炭:“我不觉得很冷,现在家里的情形怎么样了?”
“太太想去求你舅舅去。谁知明相却是推脱着不肯见面,家里那些世交故旧,哼,靠得住少,见着咱们家老爷子倒霉了,一个个的躲得远远的的。哎,太太一回来愁眉苦脸的,再生了病可怎么办。姑娘还是去劝劝太太吧。”康嬷嬷说起来那些见利忘义的亲友们一脸的愤怒。
人之常情,康嬷嬷平日怎么和我们说的?怎么自己还生气起来。我去看看额娘,她在那边吗?徽之不自然的问了一声韩姨娘在不在,自从那天失态,韩姨娘更是躲着徽之远远的。
“姑娘,世上没有母亲不疼孩子的。姨太太有自己的苦衷,你这么和她任性生气,岂不叫她更伤心,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家里出了大事,姑娘你识大体。”康嬷嬷劝徽之同韩姨娘和解,不要逼着她。
没等着徽之出去,就见着李嬷嬷慌的不成人样的进来:“不好了,老爷也问罪了,官职都被免掉了。听说老爷子的罪已经定下来了,说是已经拟定了流放宁古塔,全家籍没!”
哐啷一声康嬷嬷手上的灰铲掉在了地上,徽之心里冒出一个声音,她的未来没希望了。
正房里面阿布鼐和明月无言对坐:“我害了你们,没想到,我嫡亲的哥哥会这么算计自己的亲妹子!若不是我和老爷子推荐那个杀千刀卫忠,寿药房也不会在皇后娘娘用的药上出事。皇上正在火头上,一腔怒火只想向着老爷子发泄了。他们打得什么主意我才明白明白过来,宫里惠妃娘娘生了大阿哥,他们自然存了立长的心思。我们成了人家手上的棋子了。“明月一脸的凄然,眼神里毫无生气。明天她和她的家人就彻底的跌进了深渊,她将要和丈夫公婆一起踏上通向宁古塔的路程,这一次她的身份只是罪人的家属,在路上任由着那些狱卒鞭打,驱赶。
她的孩子——明月转眼看向三个安静坐在黑暗中的孩子,“老天爷,我一个人做的孽我一个人承担,你为什么要连累我的孩子。”随着明月绝望的喊声,她一头撞在了坚硬的桌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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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之紧紧地抓着身边姐姐的手,两个女孩子就像是被狂涛骇浪中挣扎的浮萍,随时会被打入水底,再无天日。就在刚才徽之和敏之被人像牲口一样拉到了一群人跟前拍卖,徽之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屈辱和毫无尊严。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教坊老板娘那双饿狼一般的眼睛,好在辛者库的管事把她们姐妹买下来。明月只是在头上撞了个伤疤,她活下来,可是韩姨娘却一声不响的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结束了自己的一生。瑚柱的夫人禁不住家里的变动,急气攻心撒手人寰,一夕之间,觉禅氏家没了两个人。阿布鼐带着妻子带着儿子扶持着父亲已经踏上了流放的路,徽之和敏之因为是罪臣家眷,被发卖了。在敏徽之看来去辛者库做苦工怎么也比到教坊那种地方做官妓好得多。
“你们已经被革除了旗籍,买你们的是辛者库的卫管事,以后你们姐妹跟着他姓卫了。”一个师爷样子的人解开了敏之和徽之手上拴着的绳子,指着卖身契的地方叫她们按手印。
徽之麻木的在自己名字上按下鲜红的手印,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当年李嬷嬷额话,原来旗人都是皇上的奴才。她以前还不以为然,可是现在她深深地明白了,做奴才是什么滋味。徽之走进辛者库的大门,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红色的宫墙和明黄色的屋脊,在心里发誓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堂堂正正的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