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个月又过去了。
就在晁灼为战事整日担惊受怕,生恐自己到手的皇位不翼而飞时,姜薇突然昭告天下,与京城休战!至于原因,竟然是她要成亲了!
晁灼一听到这消息,以为自己计策成功,不免沾沾自喜,进了宫,见了晁湛,趾高气扬:“怎么样?服不服气?!我就是让人散播一下你要立后的消息,姜薇就气得要和别人成亲。不如,你去将她抢来,安了她的心,然后借机杀之?”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旁的方一惊恐地发现,原本怒到不可抑制的晁湛竟因这句话沉沉笑了一声,“你这计策甚好啊,只是朕该怎么去雁鸣门?”继虎牙门之后,姜薇又破两城,如今军队驻扎在雁鸣门。
“这还不简单?你可带着军队以抢亲的名义。”晁灼这个时候真是太佩服自己了,也没注意到一旁方一不可思议的神情。晁湛往后瞟了一眼方一,方一望过来,四目相接,方一点头。
晁湛便不动声色地挪回视线,面上一喜,“果真能如此?”晁湛哈哈大笑,“当然,你尽管去,这京城,我替你看着。”他脸上露出了那种反正这京城早晚就是我的的表情,晁湛不过犹豫一会儿,他就急了,“你不会想和我抢皇位吧?!偿”
“不会。”晁湛摇头,见晁灼正紧张兮兮地望着自己,他大方道:“那就以你而言,我去雁鸣门。”晁灼忍着大笑的冲动猛点头,“我会给你调拨一批精锐军队。”
“那就多谢了。”
“你客气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嘛!”
方一暗暗翻了个白眼,蠢成这样,谁跟你是一家人!
……
雁鸣门百姓们没想到,昨日攻下此城的女将军竟然要成亲了,还是和他一个手下!哦!这也太快了!毕竟这是在战时啊!也有百姓表示,两人情到浓时,实在等不下去了,着急一下也情有可原嘛!
“是啊,是啊,听说那个叫楮风的手下,生得可好了,和将军是青梅竹马,一直等着将军咧!”
“哎,不是说将军其实喜欢京城的那个陛下吗!”
“你年纪小,不懂,这世上求而不得的多了,既然得不到,还不如怜取眼前人。”
“……大娘,其实你读过书,识过字,年轻时家境不错吧,还怜取眼前人咧!”
“去,去,就你会说。”
“不对啊,不是说顾家有个小姐喜欢楮风吗!哦!也是求而不得啊。”
“哎。”
大街小巷,议论纷纷,顾英出去溜达一天,傍晚回来时脸都气紫了。她一头冲进姜薇的房里,眨巴着眼哀求,“将军,不如那日让我冒充你,你去寻你的意中人?”
月亮要上来了,昏色蔓上枝头,姜薇正坐在窗前沉思,咋一听声音,眼神稍惊,侧头瞥一眼,招她近前,“这主意不是你给我出的吗?”
那日,在后院,她听罢姜薇的讲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只觉姜薇同自己一样,多年来钟情一人,却一无所获。许是感同身受,她劝姜薇,“将军若不甘心,可试一试。”
当时姜薇听了微一思付,“如何试?”顾英便说,“他不是要娶别人吗?你也可以嫁别人啊。他若在意你,自然会生气。或许还会跑到这雁鸣来。”
姜薇霎时明白,点点头:“可以。”之后,她思来想去,发现没有寻到合适的人选。哪料,楮风得知,毛遂自荐,“你可以和我成亲啊。咱俩青梅竹马,我对你痴心一片,你终于被我感动,说出去大家都会信,晁湛也会信。”
姜薇却不能同意,顾英原本是要帮她,她不可能背地里捅顾英一刀。楮风失望,顾英察觉,见不得他这样,只好舍弃自己,大义凛凛地对姜薇道:“没事,将军,反正也是假成亲,我撑得住。”
多好的姑娘啊!姜薇更不会伤害她了,结果顾英为了楮风硬缠着让她答应,“假成亲!假成亲!万一你和晁湛成了,大风彻底死心,我的机会不就又来了!”
姜薇:“……”
她同意了。
顾英真的想着撮合成姜薇与晁湛,然后趁机去安慰失意的楮风,再温柔地走入楮风的心中。然而,她低估了自己对楮风的感情,当她在大街上听到那些议论时,不能否认,她要嫉妒死姜薇了!
“我现在后悔了,将军。”她对着姜薇如实道。姜薇十分理解她的心情,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眉梢眼角皆是欢喜,“看看吧。”
顾英狐疑地接过,拆开,瞧了几行,面上布满了惊讶的神情,“所言当真?”姜薇笑盈盈地接过书信,小心折好,放入袖中,得意地道:“傅子民人品贵重,深得我心,他说的话,我都信。”
顾英为她欢喜,“那陛下这一片深情终于得了回报。”
姜薇闻此,先是一笑,后垂垂眼,摇摇头,“即便他没有难处,我也不会后悔。我这辈子,也终究只喜欢他这一个人罢了,得不到,此生不嫁便是。”
顾英惊叹:“将军你何必这么情深?”
“你又何尝不是?”姜薇挑眉反问。
这下,顾英不说话了。过了会儿,她问姜薇:“那这成亲的戏还演吗?”姜薇思付片刻,点头,招呼她附耳过来,与她说了几句话。
房外,楮风默默站着,犹豫片刻,还是没敲门,提步离开了。姜薇与顾英都习过武,耳朵尖,自然听到了动静,姜薇示意顾英追过去,“虽说我们这男子追女子是常理,但我总觉,若真喜欢,女子追男子,也挺正常。”
顾英深深瞧她一眼,“将军明智,我也深以为然。”言罢,疾步出了房门,脚尖一点,飞身闪过走廊,堵住了楮风的前路。楮风慢悠悠抬眼,“顾英,你这是作甚?”
神情中的落寞,旁人一眼可见,更别提在意他的顾英了。顾英抿唇,心一疼,又嘻嘻笑开,“不如,我们去喝酒?”楮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半响点点头,“也好。”
夜色来临,城中灯火通明,酒馆里人声喧嚣,酒香四溢中,两人迈了进来。顾英环顾四周,见座位上皆是些粗蛮的汉子,略微不喜,楮风窥见其神情,道:“我们去二楼。”
二楼自然安静些。顾英随楮风上楼,进了房间,楮风不多言,待小二送上酒,开坛即喝。顾英坐在一旁瞧着他举着酒坛往自己嘴里灌,醇香的酒从下巴处流下来,很是性感,顾英坐不住了,凑过去偷偷亲了他一口,又捏起酒杯,对上楮风微怒的眼神,“抱歉,情不自禁。”
“你……这样子,真像她。”楮风怒意消散,砰一声,将一坛酒放到桌上,双眼半眯地望着顾英。被拿来与别人比较,顾英不是不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如果我未见过将军,我大抵上会厌恶她。”
可是,与姜薇相处下来,她发现姜薇与自己十分相像。顾英将酒杯送至楮风嘴边,半是诱惑地说了一句,“你也觉着我与将军像是吧?所以,将军不要你,我要你,如何?”即便你将我当成将军,我也心甘情愿。
顾英便是这样的人。在心爱的人面前,当别人的替身,大多数姑娘怕是不同意,她们的骄傲与自尊不允许。可顾英不这么想,骄傲与自尊以后还会有,可眼前这个人,你不把他留住,他可能就去找下个替身了。说到底,她是真心喜欢楮风,为了自己,她也会将楮风留在自己身边。
楮风许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原本被酒香熏晕的脑袋霍地清明起来,“不,你俩一点都不一样。”却实打实喝了她送来的酒,酒入喉咙,眼神越发清明。顾英勾着唇瞧他,那模样就好似在勾引他。她靠楮风越来越近。
楮风不动声色,直到她一双长臂揽上楮风的脖子。美色在前,楮风悠悠道:“你这样,真是好看。如果我没被你揍过,大概早就迫不及待地亲你了。”
顾英:“……”
她挫败地收回手,闷闷喝了口酒,埋怨,“我不就揍过你一次,亏你老是记着。”一碗酒下了肚,她用脚踢了踢楮风,“我嫁给你,如何?”
“不如何。”楮风淡淡道。顾英气馁,“那我以后就嫁给别人。”这话一出,楮风就不接话了,她又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将军还有另外的事要做,就算假成亲,她也没空。”
“所以?”楮风默默道。
顾英随即接道:“所以,我与你假成亲,看晁湛会不会来。”
“其实,你这个点子白想了。即便晁湛不来,她也不会放弃。哪怕晁湛当初没有什么难处捅了她一刀,她也不会后悔。”楮风忽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像是要把心底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她,怎么说呢,其实是个傻子。”
为情所困的,都是傻子。顾英静静瞧着楮风,听他继续道:“不过,你也是个傻子。”语到此处,楮风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他抹掉眼底最后的伤痛,对顾英微微一笑,“那好,我与你成亲。”
……
五日后,晁湛果真要去抢亲。
晁灼果真从军营调出了一支军队,方一瞧了瞧这横七竖八参差不齐的队伍,默了好长一会儿,还是没说出话来。他能说什么?!这哪里是精锐部队啊,分明是最差的一支军了吧!晁灼真是太小家子气了!小气成这样,哪有皇室的半分威仪!
晁湛洞悉他的想法,跨上马背,轻描淡写,“知足吧,这可是他忍痛割爱给我们的,走!”方一见状,只好停下内心的吐槽,跨上一边的战马,领着这支部队往雁鸣门而去。
军队没行多远,方一还是忍不住了,他知道自己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可是带着这样一支军队,是无论如何也抢不了姜薇的吧!犹豫良久,还是耐不住好奇问了:“陛下,我们就真靠他们?”
晁湛不语。
方一奔溃了。
“陛下,我们还不如单个去偷袭,这样胜算大些。”他又建议,总之他是不相信这支军队的战斗力的。不料,晁湛侧头道了声:“少说话。”
方一:“……”
别这样对我啊!我只是忧心还没走到雁鸣门就被姜薇的追随者灭了!
……
雁鸣门。
今日大街上很是热闹,孩子们嬉笑着追逐打闹,大人们凑成团去了将军府,说是去喝大将军的喜酒。
楮风出手十分豪气,摆了长长的流水席,说是宴请城中百姓。百姓们喜上眉梢,纷纷聚在府门口道喜。人群中,忽地有个青衫的男人趁门卫不备,溜了进去,一路进了前院,迎面撞上身穿大红喜服的楮风。
男人翘起大拇指,“褚将军甚帅!”
楮风眉挑,风流倜傥,“楚越?”
没错,来人正是楚越。
“阿薇可到了?”楮风领他进了后院。楚越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日夜兼程,就是为了让将军早点看到陛下的书信。”楮风招呼他入座,唤仆人上茶,“辛苦了。”
说着,撕开信封,瞧了起来。不过一会儿,他阖上信纸,“她成功了?”楚越灌口茶,摇摇头,“我来时,她还没行动。”语罢,又疑惑地问:“你这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太对啊,陛下写了什么?”
楮风回:“让我们帮她拖住晁湛,一直拖到她回来。”
楚越:“陛下想干嘛?”
楮风心塞:“她大抵还想再追一次晁湛。”
楚越:“……”
晁湛真是个祸水!
然而,她的命令,他们总要执行。楚越苦恼,“如何拖?”楮风又掀开书信看了一眼,“她说,比如晁湛来抢她时,我与晁湛大战三百回合,再不行,你也参战。”
楚越:“……天下男人何其多,陛下何必单恋这么一个和她有着国仇家恨的男人啊?!”
楮风:“……也许是他比我好。”
楚越:“抱歉,无意中捅了将军一刀。”
“无碍。”楮风很宽宏大量,“我已经习惯了。”他思付一下,又道,“你等一下,待我与顾英商量商量。”楚越一听,面色兴奋,“我能去看看顾小姐吗?久仰大名啊!”
楮风不知为何更心塞了,“可以。”两人去了后院,敲开了顾英的门,丫鬟来开门,顾英侧身,露出一张脸来,红衣艳艳,柔美动人。
楚越看一眼,愣了愣,没抬腿进去,“褚将军?”对顾英的美貌已习以为常的楮风迈进来一条腿,疑惑地应了一声,接下来就听到楚越紧张的声音:“你可知顾小姐有无心上人?”
楮风:“……”
他步子不停,“大概有吧。”
楚越沮丧。
顾英离开梳妆台,手里还捏着盖头,楮风与他介绍了一下楚越,楚越脸色微红,撇了顾英一眼,急急坐在了桌子前,“顾小姐好啊。”
顾英回了一声,转头问楮风,“这样好看吗?”楮风慢吞吞点了点头,将姜薇信上的内容说了说。顾英并不晓得姜薇去青州做何事去了,便微微惊讶,“让我们拖住晁湛?”
“对。”楚越插了一句。楮风低低眼,莫名不悦。顾英惊奇,看了楚越一眼。楚越心神一荡,正欲说什么,就听顾英道:“这个也好办,你装作和晁湛抢将军呗,这一抢,得抢个十来天吧。”
楮风与楚越:“……”
“如何能抢个十来天?”楮风苦恼。
顾英笑笑,“怎么不能?若晁湛出现,你可派士兵去挡。挡不住,这位楚公子也可去。楚公子再挡不住,我就出面说,虽然感念你千里迢迢来此,但我实在割舍不下楮风,不如你俩打一架,谁赢了,我跟谁走。”
楮风与楚越:“……”
这个主意真是充满了少女的天真幻想啊!楮风忍不住道:“你是不是经常幻想男人为你打架?”顾英羞涩的地低低头,“十一二岁的时候想过。”
“后来呢?”楚越好奇地问。
“后来就不想了,毕竟为我打架的男人能组成一支军队。”顾英微微一笑。
楚越内心:“……喜欢她,压力好大啊!”
“那就这么定了。”楮风最后道。
其余两人点头,“就等着晁湛来吧。”
“大概快到了。”
果真,又过了两个时辰,守护城门的士兵来报,说是前方来了一支铁骑,来势汹汹。楮风听罢,想了想,派了百十来个精兵去挡,“你们莫要硬斗,打不赢就进城门,大门一关,速来见我。”
精兵们:“……”
这么怂真的好吗!
但是,姜薇不出面,楮风的话就是军令,他们只好憋屈地去了。与那支铁骑打了一上午,终究还是关了城门,来见楮风,“不用真功夫,打不赢。”
楮风哦了一声,“那就用真功夫。记得别受伤。”这可是他精心培养的士兵,受了伤,他心疼。可惜,他的这番苦心,精兵们理解不来,又都一脸憋屈地去了城门。
这次打到日落,依旧未出胜负。精兵们见了楮风,大声疾呼,“让我们和敌人决一死战!”楮风当然不能,“累了吧,吃完饭,好好休息。”
精兵们内心:“心好累,不想再跟着你干了。”
第二天,还是这个状况,精兵们表示不干了,爱咋地咋地。楮风与顾英见状,只好放晁湛进城。城中百姓欢呼着看热闹,京城皇帝来抢亲耶!!姜薇会跟着谁?!
晁湛跨在马背上顶着一张帅过所有人的脸光明正大进来了,方一陪在其侧,略微尴尬,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不太好啊,他偷偷窥了晁湛一眼,发现他神色坦然似在自己后院闲庭信步,心中慢慢也安定了下来,耳边传来街边的议论声!
“好……帅!比楮将军帅!”
“那将军会跟着谁!!”
“不管了,谁最帅我支持谁!”
方一:“……”
也许,他家主子的脸也是一大杀器!
……
青州。
江陵府。
入夜,府中寂静,书房里,傅子民诧异地望向姜薇,“明日就走?”
姜薇点头,“不能再拖了,若被晁灼察觉,青州会有麻烦。”
傅子民嗤地一笑,不以为然,“麻烦?青州可是他最大的后盾。”
姜薇笑笑,“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即便不会放弃青州,难道他还放弃不了你吗?说不定他正在琢磨如何革你的职呢。”
“这官大不了不做了。”傅子民气闷,姜薇心道多时不见,你还长脾气了!她不由出声安抚,“做比不做强,你放心,他动不了你。”
傅子民咕哝一声,“我确实不想做了。”
姜薇装作没听见,哎了一声,“这事还得和楚王夫妇说一声。”
“也是,得让他们准备准备,明日出发回雁鸣门。”傅子民道,话一落,见姜薇凝神不语,便又道:“不如我去说?”
“不了,还是我去吧。”姜薇起身,出了书房,朝楚王夫妇住的地方走去。
与此同时,楚王夫妇正在房间里低声交谈。
楚王今年五十出头,即便被晁留囚禁了一年多,还是白白胖胖的,倒是楚王妃消瘦不少,看着不是很精神。
楚王妃这是担心晁湛担心得了,她眼中含着泪儿,“也不知湛儿如何了?”
“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晁留那孙子傻得很,斗不过湛儿的。”楚王一见她哭,就十分心疼。
可惜,楚王妃感觉不到他这浓烈的爱意,“你怎么知道他傻?我看他怪聪明的。”
楚王:“他要是聪明,我们能被姜家人救出来?”
楚王妃低低的啜泣声一顿:“……”
也是哦!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姜薇的声音,“王爷王妃可在?”
屋里两人一听是姜薇,都有点慌张,楚王妃紧张地抹了抹双眼,楚王挺直了腰。
“进来吧。”夜色中,楚王的声音显得低沉又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