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自己胸口又一阵收缩，似乎上不来气，就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银色大剪刀似乎照着自己变形的眼睛。
秀香努力呼出一口气，自己的胸腔才好一些。
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呼吸顺畅了。
母亲的声音似乎带着回音，又好像是从留声机里出来的一样，嗡嗡作响，响的很。
“我让你去理发店，你去了吗？你分不出好赖啊？听不懂话啊？怎么一点记性也没有呢？你小小年纪，学谁不好，学什么芭蕾舞老师？一看就不是正经好人。”
“老师怎么不是好人了？”秀香反驳道，她还没太听懂，什么是“正经”。
“你爸眼睛瞎，你更瞎！我明日，定要给你换一个老师，这个老师长得妖里妖气，还学着留了一缕头发在胸前，整天头发在身后也不好好扎起来，弄个发箍还松松散散的，一会就发箍掉地上了，还得重新梳头发，谁不知道她就是在有意勾引人，想傍个大款！我告诉你，那样的人就不是好人！以为谁不知道呢，她那样就是像个狐狸精？像那样就好了呀？你还学！你还学！那是高雅吗？那就是妖媚！学什么不好，非要学留长头发？不学好，让你不学好。”
母亲说着，在抽屉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出来一把剪刀，通体银色的，看起来银光闪闪，让人心里打战。母亲拿着那把剪刀就兴冲冲的走过来了。
秀香眼看着剪刀就要落到自己头发上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使劲儿扯过自己的头发，使足了力气从凳子上下来，一步并作两步、不管不顾的、披头散发的夺门而逃、慌乱地往外跑，从楼上一直跑到楼下，从楼梯门口一直跑到公园里，一边跑一边上不来气，连哭都哭不出来。
“不要，不要。”秀香下定决心：不能让她剪头发。
“母亲定是疯了。”秀香说，“她肯定有病。”
头发是自己的，剪掉了就是对自己的背叛，也是对追求的背叛，总之剪了头发，就什么都变了，就是不能剪。
“舞蹈是门艺术，是要倾注心血的，你既然喜欢做，那就要坚持到底。”舞蹈老师微笑着回首，她的长发直到臀部，真的好美。
“我和别人不同，我喜欢头发在身后的感觉，很多练芭蕾的，都把头发盘起来，说碍事，我不觉得，身体、眼神、肌肉、体态，指尖、脚尖、甚至发丝，我觉得都能舞蹈，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可以用来舞蹈。”老师真的好温柔，好亲切。
和母亲截然相反。
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日起就对自己不亲切起来了。
所以，秀香格外喜欢芭蕾舞老师，老师说的没错，秀香想起老师的话了，就觉得腿上更有劲儿了，“如果在这里放弃了、在这里不再坚持了，那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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